破碎之花

· 唐站在蜜雪儿坟前，手中拿着粉色小菊。

刚刚下过雨，这个夜晚异常地闷热潮湿，我坐在小区的乒乓球台上看完了贾木许的《Broken Flowers》（破碎之花）。影片并不煽情，贴的标签也是喜剧，但整部看下来，内心宁静到一种近乎孤独悲凉的状态。

影片讲述唐（Bill Murray 饰）一生周旋在与各类漂亮女孩的风流韵事之中，他无意组建家庭，任凭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，他只愿享受这花开一季的恋情。某日他收到了匿名前女友的来信，声称和唐有个19岁的儿子离家出走，正在寻找唐。在朋友温斯顿的鼓励下，唐踏上真相探寻之旅。接下里的事我不说你们大概也能猜到，这类情节和村上春树的“多崎作”如出一辙。

这是我看贾木许的第二部电影，毫无疑问，这将是今年的十佳影片之一。去年他的《帕特森》，以同样的气质打动到我，让我对诗人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。这种“气质”在《破碎之花》里也有体现，带有导演鲜明的个人意识。

来感受下这几组静物画般的镜头。· 雪莉走后，唐在沙发上看电视

· 唐在去拜访派妮前，盯着来往的车辆看了很久

· 唐被揍后，醒来出现在玉米地里

· 三明治男孩离开后，唐站在街头

这几组长镜头非常有力量，你可以从中感受到唐的情绪，迷惘、孤单、失落亦或是他真的累了，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样的一个形象，寻找前女友的过程，那些旧情人相见唤醒的美好时光并不能改变他什么，这些零碎的画面让人对唐的印象是呆板、冰冷、无情。

若是细看，他又并非如此。唐会躺在沙发上看唐老鸭；每一个前女友见到他，第一个表情和心情都是放松而愉悦的；明知道信不可能是蜜雪儿所写，还是坚持会去她的坟前，献上一束粉色的花；贾木许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让你自己慢慢建立起一座意识的塔，又在某个时刻让你自己亲手推翻它。

影片中的剪辑很多也是静态化地呈现，你会感觉到所有的物体全都被减速，飞机飞不快，汽车跑不快，行走的人动作幅度小如蜗牛。镜头始终是慢慢地推移，场景转换只需用几张片段呈现，画面的节奏和观影人呼吸的节奏保持一致，我把它称作“呼吸镜头”，我经常会盯着这类镜头很久，十分有吸引力。

电影《破碎之花》暗示和照应之处特别多。

陌生来信是粉色信封，粉色信纸。所以在旅程之中，内心敏感的唐会注意所有粉色的元素。· 粉色的裙子

· 粉色的名片

· 粉色的靴子

· 粉色的打印机

·想象之子的书包上系有粉色丝带

四个目标前女友全都和粉色有关，但唐送给她们的粉色之花全都不同。热情的劳拉是粉色的海棠花，典雅的多拉是粉色的郁金香，善解人意的卡门是粉色的百合花，个性狂野的派妮是粉色的野花，死去的米歇尔是粉色的菊花。有意思的是，你仔细看，四个前女友的桥段中，她们身上都会有一个粉色元素。

跟随着唐的旅行，我们对唐的了解愈深，这个孤独的老男人不断地追寻过往，那些不敢面对的人和事也一并经过了，这场探寻之旅更像是一场救赎之旅，和过去的自己和解。

在找寻之中，又遇见机场候机的长腿女人，穿粉色内衣的洛丽塔，卡门戴眼镜的女助理，花店善解人意的女店员...唐对年轻女性仍保持高度敏感，这些年轻的象征体，宛如唐的那些前女友，花开的时候美丽，花落的时候留不住。

正是如此，唐在探寻之旅回来之后，对陌生的、他想象中的“儿子”说了这样一段话：

没有一段感情是能够恒定不变的，没有一个人是谁离不开谁的。既然所有的花朵都会破碎，那就记住它现在的样子。不把它放在回忆冰冷的花瓶里，而是现在爱你的人手中。

最后补充一点，我爱死这种复古的腔调了。镜头里面很多布景十分精致，想到一个朋友说的，现在中国很多电影宁愿把钱花在请流量明星上，也不愿好好布置下场景，那些奔跑在草地里的特效猪，实在让人又恨又笑。

· 温斯顿一家全是黑人，家里小孩也多。但你能从这间房屋的陈设中感受他们一家的温馨。他有一个贤惠的妻子，孩子听话懂礼貌，一家人生活和谐。完全不需要人物去表演，布景就已经给了答案。

收起